醫療禪

互惠的醫病關係
從自利利他之中
共創圓滿的世界
七十多歲的老先生在幾年前透過女兒的介紹來到我們診所。
當時他已經帶著一組活動假牙。由於經過了三十多年的陸續拔牙，齒槽骨已經嚴重萎縮，不但吸收平了，甚至還多處凹陷。
上排的活動假牙靠著一個吸盤貼附在硬顎，下排的活動假牙則是靠著僅存的兩顆牙支撐著。
隨著這兩顆牙越來越動搖，活動假牙也有如飄浮在水上的小船載浮載沉。
就在這兩個牙都脫落了之後，舊的假牙再也不能用了。
在決定重做的期間，其他的孩子也陸續他介紹到一些診所就診。
最後由於信任的因素，他選擇了我們。
我們很榮幸地能為他服務，卻也接受了一項極為困難的治療。因為雖然事前已提供了以植牙來增加穩定度的治療計畫，但基於一些因素老先生仍選擇了全口活動假牙。
慈祥的老先生也知道困難，反到鼓勵我們：「如果連法華也做不出來，他也認了。」
在盡力注意每個細節與盡量利用口腔內能提供固持力的每個部分。
做出來的全口義齒果然還是不理想。
每次老先生回診總是有假牙不穩，咬東西會痛的問題。
我也花了不少時間調整，卻無法突破下排不穩不容易吃東西的困境。
有一天來了位透過介紹前來求診的老比丘尼。由於上排活動假牙會痛前來就診。我在幫比丘尼修理假牙的過程中，突然有了靈感該怎麼位老先生調整假牙。
幾天後老先生再度回診，我依靈感處理過後，真的突破了困境。現在老先生已能帶著假牙進食了。
後來比丘尼托另一位法師向我們致謝，表達上排牙齒的疼痛已解除了。
我們則感恩他的功德力幫助了另一位患者。
經過了這件事，更使我們體會患者是最好的老師。
好的醫師固然能提供好的治療，但是患者本身的功德力也能加持醫師而共創更好的醫療品質。

修理人

醫師這個行業，用另一種角度來看，是職業「修理人」。
人哪裡有了毛病，就找醫師修理修理；
醫師修理人時，通常很平靜；只是因緣不合和時，也會被修理。
有些人就診時很害怕，怕過頭了，負面想法就出現了，覺得被修理了。
我們有一些中年女性的患者，性格善良，卻很容易害怕。
害怕的情緒不僅傷害自己，也傷害別人。
一位才五十歲的女性，就因為牙周病，下排的牙都在搖動。
她很誠實，每次就診都表白自己很害怕。尤其是洗牙時，總會念著「我好怕」來紓解壓力。結果越念牙齒越酸，每次的治療只能進行一點點。
有一回，醫師福至心靈，就在她念著「我好怕」時，告訴她：「你就想成在救自己的牙齒，每次酸就說：救它。」
結果出乎意料地奏效了，這次的牙周治療，在未使用麻醉的狀況下進行得很順利。
另一個中年女性患者，性格溫和，每次的治療也都相當的配合。
她因為用餐時不幸把下顎第二大臼齒咬裂了，裂痕深達齒槽骨。
這樣的案例，是屬於比較複雜的治療，需要患者持之以恆的配合治療。
由於患者的害怕，所以給許局部麻醉來進行頭幾次的治療。
大概是害怕看牙又不得不面對，就在第三次的治療時，她抱怨起「浪費時間」了。
由於醫師已在極度壓縮的時間內為患者治療，聽到她這麼一說也極表贊成，回答：「沒錯，我們也覺得很浪費時間」
「但是，總有些事是無法以時間和金錢來衡量的吧？」
男性的患者表現焦慮的方式就不同了，攻擊也是一種呈現方式。
那天工作了一整天，到了晚間九點即將下班。
櫃台走進了一個操著外省口音的老伯伯。
他高聲冽冽地問：「你們這裡做假牙多少錢啊？」
我們告知他：「麻煩掛號一下，醫師檢查完才知道！」
他回嗆：「你們怎麼這麼囉嗦，我不過在比價，哪一家最便宜我就在哪作。前面哪兩家，我一問就回答了！」
他的罵聲充斥了診間，中斷了櫃台正在的約診。
請他小聲一點，卻回「我又沒有和你說話」
直到嚴正地告訴他「別人在排時間，你太吵了，聽不到」
他才住嘴。
稍後，輪到他時，向他解釋「每個人口腔狀況不同，假牙也有很多種，所以要檢查才知道。」
結果他怪前幾家「唬弄他」，走人了。
我們曾有一位患者，抱怨吃東西塞牙縫，經過檢查這是由於牙周病造成齒槽骨吸收與牙齦萎縮引起。
他不知從哪聽來要靠做假牙來解決。
於是到處比價的結果，終於找到了一家最便宜的。
當他再度回診時，後面的八棵大牙全都被做上了假牙，更慘的是全部是病態牙冠，邊緣不合，造成更嚴重的牙周病。
這回他的抱怨成了牙齦不時腫起來，流血，口內有異味。
因此，我們不隨便在未經檢查口腔狀況的情形下「報價」。
其實這是為了保護患者，不要被錯誤的治療計畫給牽著鼻子，為了省錢，反而損失更大。

溝通

某晚門診即將結束前來了一位中年男性初診。
一進門就拉開嗓門以台語喊著：得擱等過久？(要等多久)

他候診時，講手機的聲音在整個診所放送著。
一就診，便開始念起前幾天在別家診所看牙的事，他抱怨看了兩次牙齒還在痛。
講了一半，他的手機又響起來了。
於是，他立刻接起電話說了起來。
醫師只好等他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這個患者，說起話來，有些「來者不善」的命令式口氣。
於是，醫師便用同樣的語氣和他說話，警告他等一下看牙可不要講手機。
沒想到他立刻遵從，並說著把手機關了機。
醫生向他說：安ㄋㄟ卡清心。
處理完畢後，他的疼痛緩解了，態度緩和許多，走到櫃台要求下次的約診。

下一次的約診他準時報到，安靜多了的就診。雖然說症頭改善，不過一談到治療就又東拉西扯，講起了之前的就診經驗，說了一圈才又回到正題，然後又講先不要說這麼多。
醫生也不客氣地告訴他，是他自己一直在遷。他才明白，並安靜地接受治療。離開前他還特別表示謝意。
與人的溝通真是一門學問，以前聽過「在羅馬，行如羅馬人」
現在才知道，原來模仿對方的語氣也能增進溝通啊！
但是俗語又說「秀才遇到兵，有理說不清」
所以醫生要他回去沉澱一下，等過完年再說吧！

另一種生活

一早到精神康復之家義診。按了電鈴進去，院內似乎有些不同。以往只見同學們聚在廳內，靜靜地看著電視播映。今天大家則是坐在用餐的桌邊，握著工作用的護目鏡，加工地穿著鬆緊帶。
第一位院生是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，前來就診，我和他聊了起來，問他今天大家在做甚麼？
他說院內接了一些護目鏡加工給大夥兒作。
我問他：喜歡嗎？
他說：無所謂喜歡。
我又問他：那麼平常喜歡做甚麼呢？
他說：看看報、散散步、做一些事，生活就是這樣穿雜其中。
聊天之中我得知他住精神療養院內已二十多年了。在安坑住了十年。轉到屏東又住了十年，直到院長報發盜領健保案，他覺得不妥才又轉到此處又過了三年。
他對時事的評論有條有理，義診結束後巧遇正在打飯的他，還高興地對我說：醫生再見！
我也有些精神出了問題的朋友，留在家中照顧。
我不知道他們能否重回社會？
或許我是該問：這真的是個適合人生活的社會嗎？
幾天前我聽了一位放寒假的國中生說：放寒假一點都不開心，媽媽逼他補習，上課的時間比平常更長了。
門診時我診治了一位很乖，才就讀一年級的小男生。由於學齡前口腔衛生沒照顧好，導致後牙鄰接面蛀牙。像這類型的蛀牙光靠填補的再蛀牙率會很高，配戴小鋼牙才是合適的治療方法。事實上這位小朋友的蛀牙早已被多次填補，不僅我們曾補過，家長也帶到附近別家診所補過。當我告知家長後，家長立刻責怪小孩牙齒都不好好刷才會蛀牙這麼多。這位家長算是客氣的，用責怪自己的小孩來推卸照顧不周。有些家長就怪起醫師補的又掉了，也不想真正了解問題的起因與解決的方法。
也許生活在這個我們都習慣怪別人，少想自己是否有錯吧！